邵仁枚兄弟在上海闸北横浜桥正式创建天一影片公司
就在由大中华、百合两家电影公司合并成一家的同时,1925年6月,浙江镇海籍邵醉翁、邵村人、邵仁枚兄弟凑集资金一万元,在上海闸北横浜桥正式创建天一影片公司。这是中国电影史上又一家非常重要的电影公司,天一公司诞生不久,很快便与明星公司、大中华百合公司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邵氏兄弟的老大邵醉翁担任了公司的总经理兼导演,成为公司行政、经营和创作的绝对核心。他本名仁杰,字人杰,醉翁是他的别号。早年毕业于上海神州大学法科,也曾当过上海地方法院和会审公廨的律师,终因不耐其烦,改行经商。与人合办中法振业银行,被推举为行长同时在上海、天津、宁波、镇江、嘉兴、湖州等地经营颜料、糖、北货、钱庄、绸布、纸张等商号共三十多家。后因经营华友蛋厂失败,于是“觉悟到单是经营商业,不足以发展抱负”,又“认定舞台事业是社会教育的一种,要感化人心,移风易俗,舞台剧是最通俗最有力量的”,因而与张石川、郑正秋等合办笑舞台,任后台经理。再 后来见张、郑二人创办明星影片公司,且见“凡舞台上所做不到的,以及人世间所有的一切事事物物,统统可以搬到银幕上来”,便毫不犹豫地放弃舞台剧事业,办起了电影公司。
在公司的世纪经营路线上,天一公司和明星公司有更多的近似之处,或不如说邵醉翁与张石川之间有更多的相似之处,那就是把电影制片公司当成一种商业机构来经营。与长城公司、神州公司等把电影公司当成某种“主义”的宣传教化机构来经营的方针大不一样,天一公司从开始就有明确的商业目的、商业手段和相应的商业机制;当然,也有相应的带有明显商业化色彩的制片方针。与长城、神州及大中华百合等公司的欧化背景或欧化色彩完全不同,邵醉翁的天一公司的制片主张是:“注重旧道德,旧伦理,发扬中华文明,力避欧化”②。
—在公司创建的同时,他的创业作、邵醉翁导演的第一部影片《立地成佛》,就是这一制片主张或创作路线的最好的说影片《立地成佛》由高梨痕编剧,徐绍宇摄影,说的是一位拥兵一方的督军(傅秋声饰)贪得无厌,搜刮民脂民膏;他的儿子(张大公饰)在本地横行不法,仗势欺人,无恶不作,地方上的老百姓苦不堪言。又一天,督军的儿子在行凶伤人时被一位志士所杀,督军怒火万丈,要大开杀戒,为子报仇。恰好有一位高僧(周空空饰)路过本地,以佛法点化督军,宣扬佛门“五戒”(戒杀、戒盗、戒淫、戒妄言、戒酒);督军终于明白了天谴、报应的因果,于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仅决定不再追究杀他儿子的凶手;进而痛悔前非,通电下野;并主张废督裁兵、移兵筑路;甚至遺散妻妾,捐舍财富;最终遁入深山、削发为僧。老实说,《立地成佛》一片的故事不很高明,艺术价 值也非常有限,因而电影史书上对该片的评价一般都很低很低。不过,对这部影片的评价,观念、标准和方法上也有不少值得进一步研究和反思的地方。
首先,过去对该片有一种简单化的评判,说他在政治上是消极的,而在文化思想上甚至是反动的,进而以简单化的政治评价代替对影片的文化分析。这需要重新考虑:影片《立地成佛》是否一无是处?显然不是这样。影片的“力避欧化”的生活场景及其细节处理,无论是在“写实性”上、或是在“本土化”方面,都显然有其积极和“进步”的意义。至少,这是一部以中国人的眼光和中国人的方式表现中国人的生活(或梦想)的影片,而不想 其他兴多带有大多欧化痕迹的影片那样“不像是中国人的气其次,对于哪醉来说,文化的观念固然是重要的,所以他提出要“注重旧道德、旧伦理,发扬中华文明”选而,电影的市场观念及其商业效应显然更加重要:(2地成佛》不仅仅是在“注重旧道德、发扬中华文明”上下功夫,而且在“注重阳形式,继承中华传统”上也下了很大的功夫。简单的说,这部影片是在以一种中国的电影观众(主要是指音通的市民观众)能够接受的、或者说是喜闻乐见的形式来讲述它的电影故事—“功人行善”不仅是中国的一种旧有的文化观念,同时也是一种阳有的文艺作品的叙事模式。
最后,我们不换一种角度来看这个问题,这部电影放映之后引起了广大市民观众的极大兴趣,获得了较好的票房收益,从而使天一公司打响“头炮”,也更加竖定了天一公司的创作理念,这一点是不能忽视的。受《立地成佛》一片成功的影响,天一公司在成立的同年还拍摄了“专崇锲义贞节”的《女侠李飞飞》(高梨痕、邵村人编剧,邵醉豸导演,粉菊花主演);次年又拍摄了“集数千年来遗传之美德”的《忠孝节义》(又名《四贤士),即忠仆、孝子,节妇、义士四个人互相帮助,皆大欢喜的故事。高梨痕编剧,邵醉导演,吴素馨主演),在电影市场上也都相继获得了成功。
接受过四方近代文化及五四新文化思想洗礼的中国新一代的知识分子,当然受不了这些“旧”的东西;但是普通的中国老百姓却能够理解、能够接受、甚至非常喜欢、非常习惯这些“旧”的东西。而新兴的天一公司,也正是因为观众的这种“喜欢”而获得票房支持,从而在中国影坛上稳稳地“立”住了。是耶非耶?谁非谁是?问题远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简单。
17.洪深:新规范与新风格1924年-1925年间,著名戏剧家、复旦大学教授洪深先生创作了一个名为《申徒氏》的电影剧本,发表于1925年的《东方杂志》第22卷第1-3期上(该剧本后收人《中国新文学大系1927-1937.电影集二》)。《申徒氏》的故事情节说起来非常的简单:讲述北宋末年一位叫申徒希光的女子,许婚秀才董昌。郡中大豪方六一慕申徒氏美色,害死董昌又要强娶申徒氏,申徒氏将计就计,杀死方六一全家,报了杀夫之仇后在董昌坟前自缢身死。虽然这个剧本一直没有被拍摄过,但它的写作和发表,仍被电影史家看成是中国电影史上的一件大事:《申徒氏》被认定为中国电影史上的第一个真正规范化的电影剧本。在《申徒氏》写作和发表之前,中国电影制片业早已经蓬勃发展,中国人拍摄的电影作品也已有数十部之多。